医生，你和我实话实说，我爸爸到底还有没有希望？

　　40岁的大杨眼角泛红，自从父亲住院后，他已经整整一周没怎么休息了，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。

　　作为儿子，大杨最大的希望就是父亲能康复出院，他一次又一次紧握父亲的手为父亲祈祷，他期待奇迹的发生，遗憾的是，并没有。

　　一周前，大杨将父亲从县医院转到我所在的地市级医院，谈话的时候，我和他说得很直接，你爸爸是重症感染，CT显示两边肺都白了，现在人已经气管插管，上了呼吸机，康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，并不是转到我们这里来了，一切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。

　　大杨沉默了一会，哽咽着说道，我一直在外工作，疫情原因，我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回农村老家了，这一次回去，看到我爸时，他已经连话都不能说了，医生，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，可……我……还是希望我爸能活下去……

　　事与愿违，治疗一周后，大杨的父亲依然没有任何好转，复查CT显示肺部病灶更严重了，呼吸机撤不了，大杨的父亲完全成为了一个植物人。

　　农村来的都不容易，作为农村出来的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在重症监护室，对于大杨父亲如此重的患者意味着什么，一天的医药费，甚至可以抵得上普通工薪家庭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的收入了。

　　我告诉大杨，救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，你要有心理准备，最终很有可能是人财两空。医学奇迹会发生吗？我不能说一定没有，但是这种可能性真得很小。如果你选择在我们这里继续治，我们肯定会尽力，但是到底什么样的结局，我真得保证不了。

　　在聊天中，我知道大杨只是一名普通的打工者，虽然人到中年，但上有老下有小，他的日子过得其实非常拮据，这一次父亲感染了，对于整个家庭来说，无异于雪上加霜。

　　谈话之后的当天晚上，大杨找到我，他说，医生，不治了，你开出院吧。

　　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很艰难的，我看到大杨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。

　　我问大杨，是回家还是回当地医院？

　　哎，农村里有啥医院给你回，我们的村卫生室打个针输个液还可以，呼吸机根本没有，留一口气回去，剩下的……大杨没有再说。

　　其实所有人都清楚，后面没说出的是四个字，只能等死。

　　2023年，还有几天的时间就是大年三十了，过年，本来是合家团聚的日子，但现在，很多家庭都注定要在悲伤中度过。

　　作为农村出来的，我更担心的是农村的老人，新的一年对于他们来说将会更加困难，他们要面对诸多残酷的现实。

　　第一，缺少药品

　　在城市里，我们可以去医院，去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药店获得自己想要的药品，即便药品紧张，但是只要在城市，多多少少还能想到点办法。

　　但是农村的老人呢？

　　偏远的农村远离城市，试问有哪家药店愿意开在村里？唯一能获得药品的地方就是乡村的卫生院，但是僧多粥少，连大医院都面临药品紧缺的局面，更何况是这些乡村卫生院呢？

　　且不说退热药、感冒药很难买到，至于更高级的抗新冠药，比如阿兹夫定，辉瑞的Paxlovid就更是别想了，这些高级药物早已被有钱有门路的人抢购一空了，农村老人是不可能买到这些药的。

　　更糟糕的是，目前一些心脑血管药物也很难买到，很多农村老人本来就有心脑血管疾病，买不到控制心脑血管疾病的药物，一旦感染新冠，旧病新疾叠加在一起，就有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　　第二，缺少医生

　　城市里的医院更多，配比的医生也更多，像我所在的地市级医院，能进来至少都要求研究生学历，还有的是博士学历，无论是医院的条件还是医生的数量以及个人能力在我所在的地级市，都是首屈一指的。

　　农村里不可能有大的医院，一般有个卫生室就不错了，村医也很少，一个村医在没有疫情的时候管理整个村子的老人没问题，但是疫情来了，就显得力不从心了。

　　再加上村医的学历和经验有限（实话实说，没有任何歧视），使得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新冠，特别是重症感染者。

　　第三，缺少医疗设备

　　新冠病毒来势汹汹，它们重点瞄准的是老人，因为老人免疫力低下，常常又合并多种基础疾病，一旦感染，往往病情变化快，更易出现重症感染。

　　出现重症感染怎么办？呼吸机等一系列医疗设备显得尤为重要，但是乡村的卫生院有吗？即便有，但是医生会操作吗？

　　很多村医要是测测血压，打打针还可以，进行气管插管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，为什么？平时用的少，有些看不了的病直接让去大医院了。

　　第四，缺少防护用品

　　城市里，大家出门都佩戴口罩，各种防护用品应有尽有，农村里，药店没有，就一家卫生室，从哪里获得这些防护用品呢？

　　再加上很多老人防疫意识不强，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。

　　赤裸裸暴露在病毒面前，结局是可想而知的。

　　第五，缺少钱

　　做了大半辈子的农民，手里又能有几个积蓄？

　　钱不是万能的，没有钱则万万不能，一个很现实的问题，没有钱就无法享受更好的医疗资源。

　　很多农村老人感染了，甚至重症了，还是选择在家，为什么？没有钱。

　　第六，缺少看护

　　留守老人，是一种无奈，也是一种痛。

　　在城市里，很多人下了班就可以回家照看老人，发现有不对的地方，自己用车或是喊个救护车就能送进医院，但是农村，这些要办到真得很难。

　　年轻人都去外地打工了，一年到头就回去一次，疫情原因，很多人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，留守的老人怎么办？只能自己照顾自己。

　　生病了，他们不知道该向谁求助，只能自己扛，扛不下去了，也不愿意打电话给远在外地的儿女，就在家里静静等着。

　　就像大杨一样，已经整整两年没见到自己的父亲了，再见到时父亲已经病危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　　农村老人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，朴实无华的农民，他们用自己的汗水和付出活着，但是一场新冠，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和生活，对于这些老人来说，也如同一场暴风骤雨，作为医生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，目前的医疗资源还是以城市为重心，农村的医疗资源短时间内不可能得到改善，这一场新冠将会给多少农村老人带去创伤，我没办法估计，但我希望国家真得要重视这一部分，毕竟，他们真得太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