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几天，670名硕博业主联合维权，将#郑州最高学历楼盘停工#的话题送上热搜。

这些高学历年轻人被坑了多年积蓄，尚且能想办法引起外界关注，增加维权成功的希望；

但当受害者是老人时，他们大多只能独自消化。

就在上周，中国新闻周刊发布文章《等不到的床位：#养老公寓诈骗如何坑害老年人#？》，将养老公寓诈骗案件再次推向公众视野。

事实上，近几年全国多地都发生了养老公寓诈骗案件，数万老人被骗光养老钱，相关报道层出不穷，普法案例一说再说，但关注者寥寥无几。

这种情况下，很多老人就成了毫无防范的韭菜，被一波一波地收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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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大家是否关注过，去年的益阳老人跳河事件。

2021年1月19日下午，62岁的曹荣林来到资江一桥，他在寒风中脱下衣服，纵身跳进了冰冷的资江。

几个小时前，他还在给医院ICU里的妻子喂饭。

医院的催款电话还响在耳边，但他已经拿不出妻子的救命钱了，因为他的所有积蓄——17万，都预交给了湖南益阳纳诺养老院。

几个月前，这家养老院被立案侦查，发现资金链已经断裂，曹荣林被告知，他的钱收不回来了。

晚年生活的倚仗，就这样化为泡影。

这不是唯一的悲剧。

2020年8月13日，71岁的李有才接到一个电话后，整个人突然情绪低落，儿子问她原因，她不回答，只说要洗个澡。5分钟后，李有才倒在厕所，再没有醒来。

经检查，是因为心肌梗塞。

直到儿子在她抽屉里翻到票据，才发现，2019年，李有才分别在纳诺老年公寓、衡福海养老服务中心预存了7万元和3万元。

那通电话就是告诉李有才，钱都被卷走了。

当时，李有才的银行存折，只剩17块7毛7。

李有才的儿子跟记者说：

“我爸妈都是县上的环卫工人，一个月工资也才1200。辛苦了大半辈子，攒了10万块准备养老，也不知道怎么就落了这个局面。”

据报道，纳诺养老公寓受骗人数达3000多，受骗金额3亿多，除纳诺老年公寓外，仅益阳当地就有10多家养老机构相继爆雷，受骗老人赔的血本无归，血压升高、心脏病发作者比比皆是。

这些数据背后，是无数老人绝望的晚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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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老人都是如何受骗的？

对于77岁的黄国良来说，突破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的，是参观养完老公寓，业务员送自己回家时，闯了红灯。

“我心里难受，他为了送我还被罚了款。”黄国良终于下定决心，领了妻子去世后发的抚恤金，凑齐15万元预定了顺祥养老公寓的床位。

在此之前，业务员已经数次去黄国良家打扫卫生、送水果，这些贴心服务足以感动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，但真正让平日里几块钱都舍不得的老人们掏出毕生积蓄的，是一些看起来实打实的好处。

图片源自纪录片《当你老了》

根据顺祥业务员的介绍，只要预订了床位，就可以享受每年预定金约10%的高额返利及优质的养老服务。

而顺祥养老公寓，黄国良去看了，场地宽阔，背山靠水；吃过饭后，他可以去院子里的林荫小道散散步，闲来无聊，还可以约同公寓的老人去生活城的小鱼塘钓鱼，那里还有老年活动中心和康复医院。

事后，黄国良回想当初参观的场景，依然难掩激动：“真的是山清水秀，我一眼就看中了！”

当时的黄国良不知道，他永远不可能入住，因为顺祥养老公寓只有310张床位，但在2016年1月至2019年9月期间，有2.1万人交了预定金。

顺祥公司对外声称正在建设新的养老公寓，一些老人去施工现场查看，确实看到了一栋栋即将建成的别墅和忙碌的工人，他们安了心，也将消息传给了其他正在观望的老人。

但他们不知道那些都是违章建筑，无法投入使用。

除了这些心仪且近在眼前的养老居所，老人们的信任感更来自于几个负责人的背景。

根据《中国新闻周刊》的调查报告，创始人王国梅、贾顺祥均有令人信服的背景，其合作伙伴齐福明还是大型国企的宣传部长。

根据他们的宣传，顺祥公司不仅办好了养老公寓，还在投资房地产、酒店、黄金茶项目，形势大好；

老人们在听宣讲会时，有著名歌手现场为他们演唱，热烈的氛围中，董事长齐福明上台高呼，“顺祥是替天下儿女尽孝”，无数老人就在这片幻影里，争先恐后地交出了毕生积蓄。

2019年，顺祥公司被立案侦查以来，17.3亿涉案金额，只追回了300余万元。

长沙顺祥养老公寓受害者维权

2021年10月，有媒体梳理了近百份与养老公寓相关诈骗案件的刑事一审判决书，发现这类案件受害者多、涉案金额大，案均涉案金额为8355.4万元，累计涉案金额为80.21亿元，其中单案涉案金额最高为14亿元。

而根据法官刘玉飞的说法，这类案件案发时都是资金已经出现问题的时候，犯罪团伙已经不能还本付息，资金已经被消耗、挥霍了。

结论就是，上万老人的上亿养老钱几乎无法被追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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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，养老公寓诈骗套路，跟保健品等诈骗的套路是近似的：

业务员先用小恩小惠吸引关注，再通过“亲情关怀”骗取信任，建立长期联系，在此过程中向他们宣传虚假或夸大信息，承诺物超所值，以骗取高额财务。

图片来源于滁州公安在线 防范养老诈骗宣传视频

这种诈骗手段被各大媒体、各级公安一再揭示，但悲剧依然不断在全国各地上演，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，很多老人接触不到这些防诈骗的内容，又跟子女缺乏沟通，信息获取非常滞后。

益阳十几家养老机构爆雷后，一直在为老人们讨说法的刘一木曾说：“更令我们心痛的是，每家养老院还有近半的人，因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，并不知道自己的钱没了。”

去年9月，成都一家养老公寓被立案侦查，将近一年时间过去，还有部分受害者不知情，未去报案。

其实只要稍微做点功课，就会发现，养老行业一直深陷“好骗难赚”的困局。

由于养老产业成本高，投资周期长，对社会资本吸引力弱，国内80%的民办养老机构都在亏损。

所以，养老公寓必然不可能具有令人心动的价格，只有少部分人真正住得起养老院，就连财政雄厚的北京，也只能实现4%的老人入住养老公寓。

图片来源于滁州公安在线 防范养老诈骗宣传视频

但这些信息，都是老人的盲区。他们接触不到，也缺乏主动查询的能力。

上海疫情那会儿，益美君写过一篇关于上海老人的文章。

因为超市关闭，不用使用微信的他们，压根不知道上哪儿买菜；搞不懂健康码，只能被拦在小区、商场门外，也坐不了公交车。

还有医院。根据防疫规定，医院实行手机预约挂号之后，不会认字、打字的老人就成了被拒之门外的一批人。

时代将他们抛弃了。

或者说，是你我把他们抛弃了。

他们只能以可怜的弱者和受害者的身份出现。

如果我们能多花一点时间，多关心关心身边的老人，给他们讲讲这个对他们来说越发陌生的世界，“悲惨”是不是会少一些？

不要觉得他们的老年生活离我们太远，与我们无关。

人终将老去，他们的老无所依，或许就是我们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