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爷爷，下午好啊，您认得我吗？”

“嘿，这不是我孙女吗！”

阳光透过玻璃窗，洒进首开寸草望京养老院四层，孙如慧正在和她的护理对象王大爷聊天。一个刚大学毕业的河北女孩与一个91岁的北京大爷，在此刻，亲如祖孙。

近日，四家北京养老服务机构与四所京外职业院校签署校企合作协议，校企双方将在养老服务人才的定向培养、岗位实训、职业指导等方面探索新型合作模式，为北京养老服务提供人才储备支撑。而北京的养老市场，也给孙如慧这样的年轻人，提供广阔的发展舞台。

“有时候就像照顾婴儿”

河北“孙女”悉心照料北京老人

作为一线护理员，孙如慧每天下午的常规工作，包括陪老人聊天、带老人散步、给老人加餐等。王大爷坐着轮椅，孙如慧推着他，两人像亲人一样拉家常。有时候，王大爷会尝试借助扶手，将自己的轮椅往前拉。这种力所能及的运动，对老人保持活力有帮助，孙如慧一边保护着，一边鼓励他。前进十几米，稍稍喘口气。如慧在一旁鼓掌“太好了”，王大爷也竖起大拇指回应。

因为护理区域内失能失智的老人很多，工作需要格外细心，“有时候，就像照顾婴儿”。她准备给曹奶奶喂加餐，一个小餐包、一盒酸奶。曹奶奶没办法自己进食，孙如慧戴上一次性手套，把餐包撕成骰子大小的块，再加热水泡软。然后将酸奶倒入，搅成糊状。害怕烫嘴，她还用小勺舀起一点，滴在手腕上试了试，像极了给婴儿喂奶前的操作。

“奶奶，来，吃点好吃的。”孙如慧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曹奶奶喂食，一边聊着天，还提醒她动动嘴。一小碗加餐，大概十分钟喂完。孙如慧在她耳边“表扬”：“您真棒！”曹奶奶没法说话，但还是朝如慧点点头。

这些在外行看来近乎苛刻的细致工作，孙如慧满打满算，也就干了一年。2023年2月，她来到首开寸草望京养老院实习。虽然在孙如慧负责的区域，很多老人没办法自如表达，但他们还是会用点头、手势、表情来表示感谢。一声“孙女”，一个点头，对孙如慧来说，是莫大的肯定。

跟孙如慧在同一层的吴果亮是护理主管，他对这个刚刚共事一年的女孩，也是倍加赞赏。“这个行业，能坚持下来的年轻人，都很宝贵。尤其像如慧这样专业又细心，更难得。我经常跟她说，加油，大有可为。”

在这个养老院，一线护理人员基本上都来自京外，老中青三代结合。院长骆欣说，三代护理互有长短，中老年护理员经验更丰富，青年护理员活力更充沛，配合工作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。

“我们也曾经有过北京院校的学生来实习，但一线护理的岗位，最后都很难留住他们。”骆欣说，孙如慧的表现得到全院一致认可，她自己又有留下来的强烈意愿，双方一拍即合。“老年人，有时候特别喜欢跟年轻人交流。像我们这里八九十岁的老人，他们的孙辈正好跟如慧差不多年纪，交流起来顺畅很多。”

“这是我第一次来北京”

北京养老院“高知”老人更多

21岁的孙如慧是河北沧州盐山人，2019年考入承德应用技术职业学校养老护理专业。对于“京津冀一体化”，如慧的认知除了来自书本和新闻，还有身边人的亲身经历。她从小就听说，盐山的男孩子多数喜欢去天津发展，而女孩子很多都被家长留在身边。高中毕业，到了需要选择自己未来道路的时候，她仔细研究了一下“京津冀一体化”。

“我那时候知道，随着人口老龄化，养老是朝阳产业，有前途，而北京和天津的养老市场很缺乏劳动力。”然而，父母很不赞成女儿投身养老行业，尤其听说她想选护理专业。“因为爸妈都觉得护理专业辛苦。”

最终能去承德读书，是如慧软磨硬泡的结果。进入养老护理专业学习后，她不断地通过转发行业新闻，让父母逐步了解并接受了女儿的选择。

2023年2月，孙如慧和十几个同学一起来到北京实习，“这是我第一次来北京”。沧州离天津近，沧州年轻人更倾向去天津，承德离北京近，承德年轻人到北京的机会更多。

“课堂里学到的东西，是有标准答案的。而实践中，想要一个结果，需要不断尝试不同的方法。”就拿简单的喂饭来说，不是说一句“奶奶，吃饭吧”就能解决。向老护理员学习后，如慧知道，对失能失智的老人，有时候要故意张大嘴巴说话，让老人看见，进而模仿，带动老人动嘴咀嚼。

因为从事养老专业，如慧也会留意观察家乡沧州、学校所在地承德和现在工作地北京，三地养老的特点。“我感觉是，北京这边养老院里高知老人特别多，交流起来，是一个学习的过程。”在实习期间，如慧和老人们聊天，既能倾听老人聊起人生往事，又把现在的新鲜资讯与老人们分享。

“对我来说，听老人们聊学习、工作、人生，有很多指导意义。他们很多人也是从基层做起，我现在也在一线工作。他们的经验，够我消化很长时间。”

第一次来北京，如慧埋头工作，再加上人生地不熟，一开始连门都不敢出。当老人们知道后，纷纷向她推荐北京值得逛、值得玩的地方。“我休息的时候，已经去过故宫了，还到后海逛了逛，逛了烟袋斜街。”

2023年夏天，如慧从实习生转为正式员工，父母知道她有能力在北京立足，满是欣慰，“原来他们总是不放心这、不放心那，现在已经好多了，不焦虑。”

“给年轻人广阔的晋升通道”

年轻护理员也有晋升院长的机会

来自河北的孙如慧，用自己的职业选择，在践行“京津冀一体化”。“河北是我们重要的人才来源地，尤其是年轻、受过专业教育的人才。”首开寸草人力资源总监李瑾说，整个养老行业，人才短缺是普遍现象，“我们刚刚做完集团内部的调研，40%以上的一线护理员是50岁到60岁这个年龄段。所以，年轻人不进来，我们行业很难发展。”

2023年初，正是北京的养老院普遍遭遇用人危机的时间。那时候从全国范围内搜寻人才不现实。孙如慧和她的十几个同学，正好在那时候，从临近的承德补充过来，进入首开寸草在北京的多家养老院实习。“一般养老院，一个护理员要照顾三到五个老人，缺一个护理员，就带来很大压力。如慧他们及时加入，给我们每个院都补充了一到两个人，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。”

李瑾说，如慧所在的承德应用技术职业学校和近日签约的承德护理职业学院，都与集团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，“京津冀一体化，意味着河北的人才，也不用离家乡太远，就能找到合适的工作。”

从北京到沧州，高铁直达。对如慧来说，这份工作不仅意味着离家近，还有更广阔的职业前景。和中老年护理员相比，像孙如慧这样从专业院校毕业的年轻人，知识储备更充分。在电子产品、办公软件的使用上，更娴熟。需要制作汇报表格，管理人财物时，年轻人也更得心应手。

“我们给年轻人广阔的晋升通道，从一线到组长、主管、主任、院长，这条发展线路，已经搭建完毕。”李瑾解释，会从实习期开始，让年轻人到不同的岗位轮岗。如果想走护理这条线，可以往医疗护理部主任发展；如果走管理这条线，可以往行政主管发展。未来给孙如慧的选择和通道还有很多，现在她要做的，就是把护理工作研究透彻。“养老院里护理岗位的人员是最多的。以后如慧要走上管理岗位，要管理护理员们，首先也要熟悉护理工作，了解护理员，知道体谅他们，怎么跟他们沟通。”

李瑾说，在首开寸草，最年轻的院长，是26岁。近年来，有一批30岁左右的年轻人，走上管理岗位。“而且好几个这样的人才，都是来自京外院校。”

对于未来，孙如慧还没有想那么远，“我才刚毕业半年，就像‘爷爷奶奶’们说的，先做好眼前事。”